君逍遥的身影自九霄之巅掠过,如一道金色流星划破天际。他并未在云族停留太久,葬王碑虽被封印,但那股蛰伏于地底的黑气却始终萦绕心头,挥之不去。他知道,玉绯烟以命破契,灰袍老者临死前的低语,还有葬王最后一声不甘的怒吼??这一切,都不是终结。
而是开端。
大墓封闭后,天地间似乎恢复了平静。然而在那些隐秘角落,暗流早已涌动。战族残部悄然撤离古城废墟,战牧野身死血海的消息传回族中,激起滔天波澜;云族则因此役损失数位年轻天骄,但也见证了君逍遥真正的威势,从此将君家奉为上宾,不敢有丝毫怠慢。
唯有林铭,在众人散去之后,独自伫立于古城边缘的一座断崖之上。
风卷残云,吹动他单薄的衣袍。他望着君逍遥离去的方向,拳头紧握,指甲再度嵌入掌心,鲜血顺着指缝滴落。
“她不是为了任务失败而死……”林铭喃喃,“她是真正动了情。”
前世,他痴恋秦红妆多年,哪怕对方冷漠以对,他也甘愿赴死。可这一世,他亲眼看着那个名为玉绯烟的女子,从卧底到背叛,再到最终以生命为代价助君逍遥破局??她的选择,彻底击碎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幻想。
原来,有些人注定不属于任何人。
她们只属于自己的命运。
“君逍遥……”林铭闭上眼,声音低沉如刀锋划石,“我不会追随你,也不会与你为敌。但我绝不会再做那个躲在阴影里的蝼蚁。”
他转身,踏步走入虚空裂缝之中,身影消失不见。
与此同时,万里之外的一片幽谷深处,一座古老祭坛静静矗立。四周布满诡异符文,地面浸染着干涸的血迹,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。
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浮现,正是本应彻底消散的玉绯烟。
但她已非生人。
她的身躯由纯粹的葬气凝聚而成,通体泛着淡淡的黑光,双眸空洞,却又藏着一丝微弱的灵识。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,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还存在。
“我还……活着?”
声音沙哑,如同来自九幽之下。
“不。”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,“你没活,只是未死。”
灰雾翻滚,一尊模糊的身影走出??竟是那枚漆黑令牌所化的虚影,上面“葬”字闪烁不定。
“你违背了契约,献祭自身只为破坏仪式。”那声音道,“按理说,你的灵魂早该被炼化为养料。”
玉绯烟缓缓抬头:“可我还是回来了。”
“因为你的心,动摇了。”令牌低语,“你本是葬王一脉精心培育的‘容器’,承载着他复苏所需的执念与怨气。可你在最后关头,选择了背叛。”
“我不是背叛。”玉绯烟轻声道,“我只是……终于明白了什么是自由。”
她抬起手,指尖轻轻触碰胸口,那里没有心跳,只有冰冷的黑焰在燃烧。
“我知道你们想让我成为新的引路人,引导下一任圣体步入陷阱。但这一次……我不想再当棋子了。”
令牌沉默片刻,忽然冷笑:“你以为你能挣脱?你的魂魄已被葬气浸透,哪怕意志再强,终将归于黑暗。”
“或许吧。”玉绯烟闭上眼,“但如果连挣扎都不曾有过,那才是真正的死亡。”
她猛然张开双臂,体内黑焰暴涨,竟开始反向吞噬那枚令牌!
“你!!”令牌发出尖锐嘶吼,“你竟敢吞噬主上赐予的力量!”
“这不是赐予。”玉绯烟冷冷道,“这是枷锁。”
轰!
一声巨响,幽谷炸裂,整座祭坛崩塌成灰。那枚令牌在剧烈挣扎中碎裂,最后化作一缕黑烟逃逸,钻入大地深处。
而玉绯烟的身体也开始崩解,但她脸上却浮现出一抹久违的笑容。
“君逍遥……若你还记得我,请别来寻我。”
“这一次,让我自己走完这条路。”
话音落下,她的身影彻底消散,唯有一缕纯净的灵光脱离黑焰,飘向远方天际,不知所踪。
……
数月之后,东荒边域,一座名为“天阙”的古城迎来了一场盛事。
帝路开启之日将近,九大圣地、十二皇朝、三十六大宗门皆派遣天骄前往此地,争夺进入帝路的资格令。
传闻,帝路乃是通往无上帝境的唯一通道,每千年开启一次,唯有百名最顶尖的年轻强者方可踏入。其中,前十者更可获得“帝子称号”,受万古供奉。
城中心广场,高台林立,旌旗猎猎。
云族此次派出三位天骄,云画心赫然在列。她身披白羽长裙,气质出尘,引来无数目光。
“听说了吗?云画心曾在葬王大墓中亲见君逍遥一拳轰杀灰袍老者,镇压血海邪蛟!”
“何止,据说她还得到了君公子亲授的一道护体金符!”
“唉,可惜君逍遥本人未曾现身,否则今日这天阙城,怕是要被挤爆了。”
正议论间,忽然天空裂开一道缝隙。
金光洒落,一人缓步走来。
白衣胜雪,眸若星辰,周身气息内敛,却隐隐让天地为之臣服。
正是君逍遥。
全场瞬间寂静。
下一瞬,欢呼如潮水般爆发!
“是君逍遥!”
“他竟然来了!”
“天啊,我竟有幸亲眼见到万古第一圣体!”
君逍遥并未理会喧嚣,只是目光扫过人群,最终落在云画心身上。
“你来了。”云画心惊喜上前。
“嗯。”君逍遥点头,“我来取一样东西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帝路令。”他淡淡道,“我要亲自走一遍帝路。”
此言一出,全场哗然。
“他要争帝路令?!”
“可他已经超越同代太多,何必参与这种选拔?”
“你不明白……帝路之中,藏着真正的秘密。”一位老辈强者低声道,“据说,每一任试图复活葬王的存在,都曾走过帝路。”
君逍遥自然也知晓这一点。
他怀疑,葬王的布局,并非仅限于那一座十八层大墓。真正的核心线索,或许就藏在帝路深处。
更何况,玉绯烟临死前那一句“让我自己走完这条路”,始终萦绕在他心头。他不信她真的彻底消亡。若她还存一线生机,那必是在帝路尽头。
选拔开始。
百名天骄登台对决,规则残酷:生死不论,败者逐出。
第一轮,战族少主战狂登场,手持祖传战戈,连败九人,气势如虹。
“谁敢与我一战!”他仰天怒吼。
无人应答。
就在此时,一道金光落下。
君逍遥缓步走上擂台。
全场屏息。
“君……君公子?!”战狂瞳孔一缩,握戈的手微微发颤。
“我借你战戈一用。”君逍遥伸手。
战狂迟疑片刻,终究还是递出。
君逍遥接过战戈,轻轻一挥。
没有元力波动,没有神通显现。
但下一瞬,整座擂台连同下方千丈岩层,齐齐断裂!
裂痕呈圆形扩散,宛如被无形巨刃切割。
“这……”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君逍遥将战戈归还:“你败了。”
战狂脸色惨白,跪伏在地:“我认输。”
第二轮,妖族天女魅璃出手,施展幻术“九梦迷魂”,欲惑其心神。
君逍遥只是看了她一眼。
金光入目,魅璃当场昏厥,七窍溢血,足足三天才醒。
第三轮,一位神秘散修祭出一件远古遗器,乃是一面铜镜,能照出人心最深恐惧。
镜光笼罩君逍遥刹那,镜面骤然炸裂!
反噬之力直接将那散修震成重伤。
短短一日,百名天骄尽数折戟。
最终,主持长老颤抖着将帝路令交到君逍遥手中。
“君公子……前十之位,您当之无愧。”
君逍遥接过令牌,却不看它一眼,而是抬头望向苍穹。
“这才刚开始。”
七日后,帝路开启。
九霄之上,一道巨大漩涡缓缓成型,散发出古老而浩瀚的气息。漩涡中央,隐约可见一条由星光铺就的道路,蜿蜒伸向未知之地。
百名天骄依次踏入。
君逍遥走在最前。
当他脚步落下那一刻,整条帝路猛然一震!
沿途石碑自动点亮,铭文浮现:
> **“逆命者行,诸邪退避。”**
> **“圣体临世,万劫不侵。”**
更有甚者,某些早已湮灭多年的遗迹竟重新复苏,传出低语:
“他来了……钥匙来了……”
帝路并非简单的试炼之路,而是一段跨越时空的精神长廊。行走其间,仿佛经历百世轮回,目睹万古兴衰。
有人看到自己登临帝位,万人朝拜,却在最后一刻被至亲背叛,含恨而终;
有人看到家族覆灭,血流成河,悲痛欲绝,心智崩溃;
有人陷入无尽杀戮,化身魔头,永堕轮回。
唯有君逍遥一路前行,心如明镜,不染尘埃。
他的记忆不断闪现:幼年觉醒圣体时的孤独,少年游历天下时的冷眼,葬王大墓中的鏖战,玉绯烟消散时的最后一笑……
“我都记得。”他低声说,“所以我不会停下。”
直至第七十日,帝路尽头出现一座孤峰。
峰顶,立着一块残缺的石碑,与他在第十八层所见的“葬王碑”极为相似,但上面多了一行小字:
> **“若你至此,可知她已先行一步?”**
君逍遥脚步一顿。
“她?”
他猛地冲上前,伸手触摸石碑。
刹那间,一股信息涌入脑海??
那是玉绯烟残留的一缕意识!
画面中,她站在一片混沌虚空之中,面前是一座巨大的黑色门户,门缝中透出令人心悸的黑暗。
“我追寻到了真相。”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,“葬王并非最初之恶,他也是被某种更古老的存在操控的傀儡。那东西……沉睡在帝路尽头,等待所有强者汇聚,借机复苏。”
“君逍遥,若你看到这段记忆,说明你已接近终点。请答应我一件事。”
“别救我。”
“让我完成最后的封印。”
“因为这一次,我想成为光,而不是影。”
画面戛然而止。
君逍遥站在原地,久久不动。
良久,他缓缓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眼中已无悲喜,唯有一片决然。
“你说别救你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“可我偏要逆你之命。”
他一步踏出,直接撞向那扇黑色门户!
轰!!!
空间崩裂,法则乱舞!
门户剧烈震动,从中传出一声低沉狞笑:“又一个送死的圣体……你们总是这般愚蠢。”
“愚蠢的是你。”君逍遥冷喝,“你以为宿命不可违?可我荒古圣体,天生便是为了斩断宿命而来!”
他双手结印,圣体本源全面爆发,背后巨人虚影再现,手持古碑,脚踏星河,一跃冲入门户之内!
混沌世界,黑暗中央。
一具盘卧如龙的巨大身影缓缓苏醒,其形似人非人,似兽非兽,浑身缠绕着亿万冤魂哀嚎,双眼睁开的刹那,连时间都为之停滞。
“吾……等你很久了。”
“你是谁?”君逍遥厉声问。
“我是最初的葬。”那存在低语,“葬王不过是我指尖的一粒尘埃。而你,也不过是轮回中的一环。”
“那你可知道。”君逍遥缓缓抬起右手,金光凝聚成枪,“这一环,专为斩你而生。”
战斗,再次打响。
这一战,持续了三年。
外界一日,混沌三年。
当君逍遥拖着残破身躯,将最后一枪刺入那存在心脏时,整个帝路轰然崩塌。
玉绯烟的灵光浮现,与他并肩而立。
“我说过……别来。”
“可我还是来了。”他笑着,嘴角溢血。
两人相视一笑,携手走向那即将闭合的光明出口。
而在他们身后,那被贯穿的心脏中,一缕极细微的黑丝悄然滑出,遁入虚空裂缝……
风暴未息。
黑暗永存。
但只要还有人愿意逆命而行,光,就永远不会熄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