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还在下，横店影视城的外景片场积水成潭，倒映着灰蒙蒙的天。温彪坐在化妆间里，手里那本剧本已经被他翻得卷了边，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，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石头上，沉得压心。他盯着“男主：林深，30岁，天才钢琴家，因童年创伤罹患重度抑郁”这一行字看了足足十分钟，忽然冷笑了一声，把剧本扔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第三顺位。”他喃喃自语，“连替补都算不上，是备胎里的备胎。”

    手机震动，是经纪人的消息：【制作方那边松口了，只要你愿意降片酬15%，这个角色就能定你。但他们强调??必须下周签合同，不然就换人。】

    温彪盯着屏幕，手指悬在键盘上，迟迟没有回复。他知道这15%不是钱的问题，而是姿态。一旦低头，他就真的不再是“温彪”，而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替换的名字。

    他站起身，走到镜子前。镜中的男人五官端正，眼神却空洞无神，眼角已有细纹，发际线悄悄后退。他曾是娱乐圈最耀眼的流量小生，一部《致青春》让他红遍全国，三年内接了二十多个代言，商演报价破百万。可如今呢？综艺请不动他，电影没人找他，电视剧也只能在二线剧组里挣扎求存。

    他忽然想起五年前，自己拒绝江一锋《人民的名义》试镜的事。那时他正拍一部玄幻偶像剧，片酬是江一锋那部正剧的三倍。他对经纪人说：“我怎么能去演一个配角？还是个秃头检察官？”现在想来，那句轻蔑的话，像一把刀，精准地割断了他通往真正演员之路的绳索。

    窗外雷声滚滚，仿佛天地也在嘲讽他的迟钝。

    ??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北京某录音棚内，张小凡正戴着耳机，一遍遍听着《鬼吹灯》的主题曲小样。这首歌由他自己作词作曲，风格阴郁诡谲，融合了南疆巫乐与电子合成音效，副歌部分用藏语吟唱，神秘感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“风起沙落，魂归故土，谁在碑文里写下诅咒？

    灯灭人散，骨化尘浮，昆仑之眼睁开的时候……”

    监制老狼听完后沉默片刻，才说：“太暗了，商业电台不会播。”

    张小凡摘下耳机，淡淡一笑：“我不是做给电台听的，是做给观众心里的恐惧听的。”

    老狼叹了口气：“你这个人啊，永远不按常理出牌。《诛仙》已经够颠覆了，现在《鬼吹灯》又要搞这套？你知道多少导演一辈子都在重复自己吗？可你倒好，每一部都要推翻上一部的路子。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不想被定义。”张小凡靠在椅背上，目光望向天花板，“有人说我没格局，说我只会拍女频、捧女人。可他们不知道，我拍的从来不是爱情，是命运。”

    老狼没接话。他知道张小凡说得对。从《人民的名义》到《诛仙》，再到即将上映的《鬼吹灯》，三部作品类型完全不同，唯一不变的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宿命感??个体在宏大秩序下的挣扎，理想与现实的撕裂，爱与牺牲的悖论。

    “刘亦那场戏剪出来了吗？”张小凡突然问。

    “刚送过来。”老狼打开电脑，调出视频文件。

    画面中，刘亦躺在血泊里，面具脱落，露出苍白却平静的脸。她望着雪莉杨，嘴唇微动，说出最后那句“替我……看看昆仑”。镜头缓缓拉远，她的身体逐渐被黑暗吞噬，唯有那一双眼睛，直到最后一刻仍在发光。

    房间里一片寂静。

    老狼低声说：“她不该死的。”

    “但她必须死。”张小凡闭上眼，“她是守护者，不是征服者。她的使命不是活着走出地宫，而是让别人记住这片土地曾有人来过。”

    “你会因此被骂。”老狼提醒他，“粉丝不喜欢主角团之外的角色太出彩，更别说是个配角死了还这么震撼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让他们骂。”张小凡睁开眼，语气平静，“骂声也是热度，只要观众记得她就好。”

    ??

    三天后，《鬼吹灯》祭坛戏片段正式发布，瞬间引爆全网。

    #刘亦演技封神#、#那个蒙面侍卫叫什么名字#、#替我看看昆仑泪崩了# 等话题齐齐冲上热搜前十。短视频平台上，无数人剪辑她从出场到死亡的全过程，配上悲怆音乐，播放量全部破千万。

    “她一句话没多说，却让我哭湿了两包纸巾。”

    “这才是真正的演员！不需要热搜炒作，不需要CP营销，只要站在那里，就是光。”

    “温彪老婆演金瓶儿？对不起，我现在眼里只有这个侍卫！”

    更有影评人撰文称：“刘亦用七分钟完成了一场表演艺术的回归。她不是在演戏，是在献祭??将自己的过往、尊严、不甘，全部投入这个无名角色之中。这不是复出，是一次重生。”

    孙俐转发此文，只写了四个字：**我姐值得。**

    而最让人意外的是，连霍思燕也公开表态：“拍摄当天，我看着她躺在地上，突然觉得，我才是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外来者。她不属于这场戏，她属于整个世界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被网友截图疯传，甚至衍生出新梗：【你是霍思燕，你是外来者。】

    ??

    温彪看到这些评论时，正在机场候机。他即将飞往三亚参加一档综艺的录制，节目名叫《明星海岛生存战》，嘉宾阵容包括李现、庄婉妃、田茜薇等人。原本他还为此得意，觉得自己总算还能挤进一线圈层。可此刻，看着手机屏幕上铺天盖地的“刘亦”二字，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。

    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登机牌，上面写着航班号HU7603，起飞时间14:20。再抬头，电子屏突然跳转，显示该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，预计推迟三小时。

    他苦笑一声，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。耳边传来其他乘客的聊天声。

    “你说刘亦是不是要拿奖了？这种表演不提名金鹰视后都说不过去。”

    “她早就该回来了，这几年综艺里那些花瓶演得跟木头一样，真是浪费资源。”

    “听说她接下来要拍张小凡的新剧《将夜》？女主哦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假的？江一锋亲口说的？”

    “微博有截图，刘亦回了个‘期待’的表情。”

    温彪猛地睁开眼，心跳骤然加快。

    他立刻打开微博，搜索关键词。果然，在凌晨两点，江一锋转发了一条影视资讯博主的预测帖，内容是：“若《将夜》开拍，刘亦是最适合演叶红鱼的人选。”江一锋只回了两个字：**同意。**

    评论区早已炸锅。

    “叶红鱼可是战力天花板+高冷美人+宗教圣女，刘亦本色出演！”

    “江导这是要把她重新捧回巅峰啊！”

    “温彪：我在三亚录综艺，我姐在拿视后剧本。”

    温彪的手指微微发抖。他点开刘亦的主页，发现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，仿佛对这一切风云变幻毫不在意。可正是这份淡然，更让他感到窒息般的压迫。

    他终于明白，自己输的不是资源，不是人脉，也不是运气。

    他输的是**信念**。

    刘亦可以为了一个七分钟的配角提前半个月调整饮食、练习瑜伽、研究角色心理；而他呢？接到剧本第一反应是看片酬和番位。她能在镜头前用眼神杀人，而他连一句台词都说不出灵魂。

    这才是真正的差距。

    ??

    一周后，《诛仙》播出第24集，剧情进入尾声。

    兽神在最终决战中为保护玲珑而死，临终前那一声无声的“娘亲”通过唇语解析呈现在屏幕上，瞬间击穿所有观众的心理防线。

    社交媒体彻底沦陷。

    “我以为我看的是爱情，结果你告诉我这是母子？”

    “张小凡你太狠了，这设定谁顶得住！”

    “从头到尾，玲珑都没意识到，她创造的不是一个情人，而是一个渴望母爱的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萧鼎写的是爽文，江一锋拍的是悲剧。”

    豆瓣评分飙升至9.1，成为继《人民的名义》之后第二部破九的国产剧。央视六套罕见地发布专题报道，标题为：《从娱乐到思想：〈诛仙〉如何重构仙侠剧的精神内核》。

    而在所有赞誉之中，最引人注目的是张小凡的一条深夜微博。

    他写道：

    【有人说我没格局，说我只会拍女人戏、搞粉丝经济。

    可我想说，真正的格局，不是拍什么类型，而是能不能让人物活起来。

    陆雪琪不只是白月光，她是三代女性命运的缩影；

    碧瑶不只是娇蛮小姐，她是仇恨与爱交织的产物；

    庄婉不是工具人母亲，她是痴情咒的源头，也是牺牲精神的象征；

    就连兽神，也不仅是反派boss，他是被遗弃的情感集合体，是玲珑内心孤独的具象化。

    我不在乎收视率是否破五，不在乎主题曲有没有登顶热榜。

    我只希望十年后，还有人记得这些角色，记得他们为什么哭，为什么笑，为什么死去，又为什么活着。

    这就够了。】

    这条微博转发量在十二小时内突破百万，点赞超三百万，创下导演类账号的历史纪录。

    而就在同一天，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宣布，本届“飞天奖”增设特别荣誉奖项??“年度最具突破性导演”，授予江一锋，以表彰其“在类型创新、人物塑造与思想深度上的卓越贡献”。

    消息公布当晚，江一锋并未出席任何庆功宴，而是独自回到《鬼吹灯》剪辑室，继续打磨最后一幕。

    那是整部剧的结尾彩蛋：在精绝古城废墟之上，一只乌鸦衔着半枚玉佩飞向远方。镜头缓缓拉升，穿越云层，最终定格在浩瀚星空之下。

    画外音响起，是刘亦的声音，低缓而坚定：

    “有些故事，注定没有结局。

    但只要有人记得，它就从未结束。”

    江一锋按下保存键，长舒一口气。

    他知道，这个时代总有人嘲笑他“没格局”，可他也知道，真正的大格局，从来不是迎合市场，而是引领观众去看那些他们原本看不见的东西。

    就像十年前，没人相信反腐剧能火；

    就像三个月前，没人相信仙侠剧能拍出哲学味；

    就像现在，也没人相信一部盗墓剧，能让一个配角的死亡成为全民眼泪的开关。

    但他信。

    他一直相信。

    灯光熄灭，剪辑室陷入黑暗。唯有电脑屏幕还亮着，静静显示着一行未发送的草稿短信：

    【刘亦，下一部戏，我们拍《将夜》。叶红鱼，非你不可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