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六头是柴米这个柴家本支里,最亲近的人了。
柴忠孝进去了,现在长辈就剩下老六头了。
老六头还偷树往家里扛呢……一看柴米来了,问道:“咋了柴米?你这脸色不太好啊。”
“没啥。我家苞米,让刘小春给偷了,说是偷实际就是抢,我妈都看着了,他跑了,之后死不承认……”
柴米就把这事给说了,顺带添油加醋的说道:“我是打算报警来着,但是我怕六爷爷你到时候说了:哎呀,报警干啥,整得好像老柴家垮了,一个活人都没有了一样……对不对,所以我就没报警。”
老六头一听,立刻火冒三丈:“反了他了。你等着,王八羔子,欺负人欺负到咱们家脑瓜子顶上来了。”
老六头也不偷树去了,直接光着膀子,进院就把自己两个儿子三个孙子都喊出来来了:“招呼人去,去刘小春家。那个王八犊子,熊人不知道咋熊了。”
不一会儿的功夫,柴米本家的那些叔叔大爷,哥哥兄弟,浩浩荡荡的四五十个就都来了。
老六头大手丫子一挥,也懒得解释啥:“那个刘小春那个狗揍的,熊咱们家。明抢明夺,村里还不特么管,咱们也不报警。咱们就揍他。打到他妈都不认识他。别拿家伙,一会儿听我指挥,我说打你们就给我上。”
众人随后呜呜泱泱的就奔着刘小春家里去了。
到了门口,老六头一脚就把那破木头门给踹碎了。
随后一群人就进院子了。
这院子,以前是柴家的。
柴忠明的五兄弟的院子,柴忠明是柴米远支的人了,不过也姓柴,不是特别远的远支。
所以众人毫无顾虑的进来了。
老六头一马当先:“刘小春,你给我滚出来。”
刘小春在屋里一看这乌央乌央的人,人都懵逼了,直接抄着一把斧子就出来了:“咋滴?你们干啥?”
“干啥?你拿斧子是不是想砍我?”老六头骂骂咧咧的上前就去夺斧子。
刘小春虽然硬气,但是他不能真砍人人啊,拿斧子也是吓唬人的。
他要真有杀人那个本事。
不早就枪毙了?
所以,刘小春一看老六头要夺斧子,直接一推……
老六头顺势倒地。
场面顿时一尬……
众人:!!!
刘小春:???
还没等刘小春反应过来,柴米大喊一声:“大伙看着了,是刘小春先动手的。我六爷爷都特么七十多了,让刘小春一拳打脑瓜门上了!!!”
众人顿时就冲了上去。
刘小春还来不及解释啥,人就倒了。
都说一人难敌四手。
何况是四五十人的手……
刘小春手里的斧子,早就动弹不了,让人给撇了……
人也直接被压在地上,一顿胖揍。
一开始刘小春还嘴硬呢,不是要报复这个就是要报复那个,过了一会儿就嘴歪眼斜,满脑袋大包,开始求饶了,又过了一会儿,屎都给打出来了。
刘小春趴在地上喊着:“别打了……再打打死了。我错了……我真错了。我再也不敢了……给我留口气。”
众人这才罢手。
柴米走过去,笑着:“你打我六爷爷,你也算老柴家的根了,尊老爱老,没人教过你吗?你欺负长辈,就该打。”
刘小春老婆也没敢出屋,在屋里都吓尿了,人直接堆唯到炕上了。
刘小春更是被打的没啥人样了,他现在真怕了。
再打就真死了。
“我服了……真服了。”
“你服不服和我们啥关系?”柴米冷笑一声:“你得给我六爷爷道歉,是你先动手的,我们属于自卫。”
虽然有点过当了……
刘小春说道:“六大爷,我不对,不该打你……我错了。”
老六头:“你错了就行了?我去你妈的!错了就行了?要认错有用,世界早就和平了。你打我,我疼……你得赔我医药费。”
刘小春:……
老六头坐地上拍大腿:“赔钱!老子肋巴扇疼!脑袋瓜子嗡嗡的!”
刘小春肿着眼泡抬头:“六大爷,我真没钱啊……”
“没钱?”柴有庆的堂弟柴有粮一脚踹他腚上,“掰苞米那会儿有劲,这会儿装穷?老六爷这岁数挨你一下子,棺材本都得赔出来!”
院里柴家人七嘴八舌:
“就是!抬六爷上县医院照X光去!”
“没五百块钱这事儿没完!”
“跟他废啥话?灶房那口破铁锅先砸了抵账!”
刘小春媳妇扒着门缝哆嗦:“别砸锅!俺们…俺们赔!”
柴米蹲刘小春跟前,手指头戳他脑门:“赔?拿啥赔?河滩地让你祸害一亩多,棒子呢?”
刘小春鼻涕糊一脸:“…卖…卖给后屯老吴家换粮票了…”
“嗬!”老六头气得蹦起来,“手脚够快啊!钱呢?”
“买…买酒了…”刘小春声儿跟蚊子哼似的。
柴有粮揪着他领子提溜起来:“妈了个巴子!偷粮换酒?今儿不把苞米钱吐出来,腿给你卸了!”院里柴家后生跟着吼,锄头棍棒磕得地面咣咣响。
“还!肯定还!”刘小春媳妇连滚爬出来,“俺娘家还有半袋高粱,先抵上!剩下的…秋收后砸锅卖铁也还!”
柴米冷笑:“秋收?等你们跑路呢?”她扭头冲老六头:“六爷爷,您发话。”
老六头掸掸裤腿灰:“高粱现在扛来!欠条白纸黑字画押!少一粒粮,老子带人扒你房梁!”
刘小春两口子点头如捣蒜。正乱着,刘长贵扒拉开人群挤进来,瞅见刘小春血葫芦似的脸,吓得直拽柴米袖子:“差…差不多行了…”
柴米甩开他手:“现在知道怕了?他白天骑咱脖子上拉屎那会儿您躲哪儿了?”
院里突然安静。刘长贵脸涨成猪肝色,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。
这事,就闹的有点大了,刘长贵是脑瓜子嗡嗡的。
他硬着头皮劝道:“都拉倒吧。没多大事……这刘小春也服软了……”
刘小春两口子赶紧表示:我们彻底服了。
老六头冲刘小春吼:“自己写,啥时候还钱,不还咋整,还有天黑前那半袋子高粱不送来,烧你房子!”
刘小春哆哆嗦嗦的写。
刘长贵也不敢说啥。
刘小春媳妇连滚带爬找来半截铅笔头跟一张卷烟纸。刘小春趴在地上,手指头肿得像胡萝卜,哆嗦着写:
“欠柴米家…河滩地苞米…一亩…作价…一百五…十块…”
“一百五?”柴有粮一脚踹他腚上,“你当喂鸡呢?市价两毛五一斤,一亩地起码打八百斤,二百块!少一分把你腿卸了塞灶膛里!”
刘小春媳妇嚎:“哪有恁多!那地旱得……”
“旱?”柴米冷笑,蹲下来戳他脑袋,“旱你还偷得那么欢实?掰的时候咋不嫌旱?二百,一个字儿不能少!写!”
刘小春疼得直抽气,赶紧把“一百五”划了,改成“二百”。
“啥时候还?”老六头叉着腰,中气十足,哪像挨过打的。
“秋…秋后…卖了粮……”刘小春媳妇抢着说。
“放屁!”柴有粮啐了一口,“秋后你们跑球了俺们找谁去?现钱!最迟明天晌午!”
刘小春哭丧着脸:“杀了我也没有啊……真买酒了……”
“没有?”老六头三角眼一瞪,指着院里唯一值钱的物件,“把那口猪抬走!抵一百!”
刘小春家那口瘦骨嶙峋的半大猪吓得在圈里嗷嗷叫。
“不行啊六大爷!”刘小春媳妇扑过去抱住猪圈门,“那是开春抓的猪秧子,还没长成啊!抵…抵一百行不?”
“五十!”老六头寸步不让。
“八十!八十行不?俺们……俺们再凑凑……”刘小春媳妇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。
柴米不耐烦了:“行了!猪作价八十!剩下的一百二,打欠条,按手印!三天!三天后见不着钱,”她扫了一眼他家摇摇欲坠的泥坯房,“我拆你房梁!”
刘长贵急得直搓手:“柴米!拆房可不行!犯法了!”
柴米眼皮一撩:“村长,他偷我东西犯不犯法?他打我六爷爷犯不犯法?您管不了,还不兴我自己找补点损失?要不您替他还?”
刘长贵立刻蔫了,缩到一边不吭声。
刘小春两口子彻底瘫了。刘小春哆嗦着在欠条上按了红手印,写“三天后还柴米一百二十块整”。他媳妇哭嚎着去赶猪。
老六头指挥两个后生:“去,把猪牵柴米家里去!看好了,别饿瘦了!”
柴家人呼啦啦跟着猪和欠条,像打了胜仗似的往回走。刘长贵看着院里一片狼藉和瘫在地上的刘小春,重重叹了口气,也背着手走了。
宋秋水早跑回来了,兴奋地直蹦高:“过瘾!真过瘾!柴米,还得是你!那猪看着是瘦点,好歹是肉啊!”
老六头得意地捋着并不存在的胡子:“哼,小兔崽子,反了他了!这回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吧?”
柴有庆缩在人群后头,看着那头哼哼唧唧的瘦猪被赶出来,脸上有点臊得慌,又有点解气,小声对苏婉说:“猪…猪咋喂啊?咱家也没猪食了…”
柴米正看欠条,头也不抬:“喂啥喂?!六爷爷,赶你家去吧,你这都受伤了,让刘小春打了,正好过年补补!”
“啊?”苏婉吓了一跳,“真要他家猪啊……”
“不然咋整?”柴米把欠条揣兜里,“他自己个给的。有啥怕的?”
“怕个der!他在出门,就直接揍他!从正门出来,只要赶迈右脚,就犯法,揍他!”宋秋水乐得见牙不见眼。
柴有粮凑过来:“柴米啊,那剩下的一百二,刘小春三天后能拿出来?我看悬。”
柴米故意大声说道:“拿不出来更好。正好有借口把他从柴家那破院子清出去。那地界儿,收拾收拾,以后堆柴火也好。”
院子的刘小春两口子听完都哆嗦了。
特别是他媳妇,又吓尿了。
柴米随后转头招呼老六头,“六爷爷,今儿辛苦您老跑一趟,晚上让秀儿给您送几袋子面过去,再打几斤酒。”
老六头顿时眉开眼笑:“哎呦,还是我大孙女想着我!行!有事儿再招呼!”他背着手,哼着小调走了,脚步比来时还轻快。
柴米随后和众人道了一声谢,众人表示都是自己家的事,谢啥……随后就散了。
刘长贵捂着脑袋,拿出来一根烟点上,抽了一口:难整,这一天天的……你说刘小春是不是有病?特么的,自己说好话,让他还了就得了,他不干。人家揍他一顿,他老实了。这人……是有点意思。
不过刘长贵不放心啊。
这事毕竟挺大的。
刘长贵跑到宋青山家里……宋青山也是刚回家,正喝茶呢。
刘长贵这烟又点上一根:“哎呀,老宋啊。这事你看……”
刘长贵说的自然是刘小春被打这事了。
“是不是下手有点重啊,万一这刘小春告状去咋整?”
“他没理,他告啥?这事和苏婉看着刘小春偷苞米一个道理,刘小春死不承认,咱俩都没办法啊。那反过来,刘小春去说自己让人打了,打的死活不承认,他也没法。这色货,就欠揍。揍他一顿,老老实实的。”
“我看也是。”刘长贵抽了一口烟:“你说这个玩意……他愣了吧唧的,就觉得谁都怕他一样。结果呢,让人揍一顿,蔫吧的不成样子了,打的让他叫爹他都叫。真特么有意思。”
宋青山笑了笑:“有些人就那样。这个就是属于软的怕硬的,硬的怕更硬的。柴米是有两下子,以硬制硬。以前没看出来老柴家这么和啊?”
“他们老柴家本来也爱扎堆的。都特么刺头,那以前除了我,都是人家老柴家当村长的。要不是现在这村长人家不爱干了,轮到我了?”
刘长贵叹了口气。
“对了,你说这刘小春不能报复柴米他们吧?这万一……”
宋青山笑了:“不能,他有那个本事就不去偷了。直接抢得了呗?对不对……他有那个本事,他还能活那么穷?我估摸是这样,他得找柴有德,借钱去……他家是真穷的不行。村里他家穷的倒数第二。”
“谁是倒数第一?”
“他二大爷柴忠明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