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了高适的分析，裴冕仍然表示反对：“夜袭固然有一定的可行性，但也要考虑后果。

    一旦夜袭失败，我军不仅会损兵折将，还会导致士气受挫，得不偿失。”

    李倓闻言，大声说道：“父王，儿臣以为高侍御所言有理。

    兵法云：出其不意，攻其不备。虚则实之，实则虚之。

    我们可先派出多支小队，佯装主力部队从不同方向佯攻，分散田承嗣的注意力。

    然后再派精锐部队直捣其要害之处，打他个措手不及。”

    李亨点了点头，又想了想，说道：“高侍御，本宫准许你发动夜袭，但必须以稳妥为先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又说道：“方才建宁郡王建议多路佯攻，本宫觉得这个法子很好。

    具体怎么操作，你们回头好好合计一下。如果田承嗣有所准备，那就不要硬拼，赶紧撤回来，以保存实力为第一原则。”

    其他人走后，李亨将高适单独留下来，交待了几句。

    从兴庆宫出来，高适很快就回到了春明门。一路上，他一边走，一边盘算着发动夜袭的战法。

    等到方案基本成型时，他让人叫来了卫伯玉和薛贵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叛军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。

    就在李亨组织战术复盘时，田承嗣也没有闲着。

    他将所有郎将以上将领、判官以上僚佐召集在一起，对白天的战斗进行检讨。

    一天之间，阵亡四百八十三人，重伤七百五十六人，轻伤一千一百三十五人，战死校尉三名，旅帅七名，这样的结果让他无法接受。

    一共才出动了四千步兵，伤亡竟然高达两千多人，还损失了十几部云梯，这样的战损比，说是一场试探性战斗，谁信呢？

    为此，他已经板着脸骂了大半个时辰。

    蒙德苒、刁扈臣二人坐在最后面，没差点将头低到脚下的泥土里。咋一看去，这两人脖子以上似乎没有脑袋。

    “蒙德苒，都说你是一员悍将，你就是这样打仗的吗？这么大的损失，你让我如何跟崔元帅交代！”田承嗣气呼呼地质问道。

    蒙德苒不敢吱声。他把心一横，任凭田承嗣怎么骂，他都只当是没听见。

    没办法，田大将军正在气头上，胳膊扭不过大腿。如果把他逼急了，真会一刀将自己剁了。

    死在战场上，他不怕。死在自己人手里，这就有点冤了。

    “大将军，卑职觉得，这次失利，也不完全是蒙将军的错。”过了好半晌，洪判官才勉强开口说话。

    “不是他的错，是谁的错？难道是我的错？”田承嗣闻言，大声吼道。

    “当然……也不是大将军的错。”洪判官陪着笑脸，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这么说起来，大家都没错，那这两千多的伤亡，又是怎么造成的？”田承嗣厉声问道。

    “大将军，卑职以为，我军在战术上并没有什么不对。只是……只是，这唐军太狡猾了。”洪判官说道，“而且，事实上，从一开始，我们就没将唐军放在眼里。

    我们觉得，唐军不过才一万多人，而我军也有一万多人，加上崔元帅的三万人马，我们有四万多人。

    四万多人打一万多人，还不是手到拿来。

    但是，我们失算了。卑职估计，城中至少也有四万人，甚至更多。”

    “四万人？李亨从哪里弄四万人去？”田承嗣一脸的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“大将军，卑职起初也不信，但从今日的战况来看，恐怕这就是事实。”

    田承嗣没有作声。

    “所以，大将军，一万多人对阵四万多人，这样的战损比，已经算是比较低了。

    说句不客气的话，就算是崔元帅亲自指挥，结果也不会更好。”

    余佑道听了，在心里骂道：“这个洪判官，果然是耍嘴皮子的。参加战斗的明明是六千对六千，硬是被他说成了一万对四万！”

    听到洪判官这话，田承嗣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。

    “蒙德苒，也别埋着头了，你也讲讲吧。”田承嗣转向一直低头不语的蒙德苒，说道。

    “额……哦……这个……”蒙德苒已经深度陷入了挨骂的模式中，心中毫无准备，一时语无伦次。

    他抬起眼睛偷偷看了看田承嗣，见他眼中的杀气少了许多，这才定了定神，说道：“大将军，末将无能，损兵折将，罪该万死！”

    “不是要你做检讨！你就说一说战术上的得失吧。”

    “大将军，末将认为，我军最大的问题是轻敌，准备不足。”蒙德苒拱了拱手说道，“就像洪判官方才说的，我们根本没将唐军当回事，以为长安城唾手可得。

    我们既不知晓唐军的兵力，也不清楚唐军的战术，一上来就没头没脑地往前冲。

    后来虽然调整了战术，但唐军也调整了战术，结果还是被克制了。”

    吴竞申、王泗翀闻言，都点了点头。尤其是王泗翀，从头到尾都在观战，对唐军的战术非常赞赏。

    看到唐军连番使用火攻时，王泗翀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。

    这样的战斗，如果让自己去指挥，结果可能会更差。

    “大将军，末将觉得，蒙将军所言极是。”这时，王泗翀也开口说道，“唐军之所以能战胜咱们，关键的关键就在于，他们的武器可以对咱们形成完美压制。

    论作战的勇猛程度，论战术的配合程度，我军都远胜于唐军。如果攻守易型，我们三千兵力至少可以打唐军三万。

    但是，他们凭着几件新式武器，硬是抵消了咱们的优势，让我们无计可施。”

    田承嗣点了点头，正要开口时，忽然有人来报：“大将军，唐军约摸五百骑兵、一千步兵从通化门出城了！”

    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，众人皆面露惊愕之色。

    田承嗣闻言，心中暗道：“夜袭？这李亨竟然如此大胆，敢主动出击！”

    虽然有些吃惊，但他毕竟久经沙场，很快便镇定下来，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，大声喝道：“各将领速回本营！传令下去，各军加强戒备，不得慌乱！”

    众将闻言，纷纷起身，准备告退。

    这时，蒙德苒霍然起身，抱拳道：“大将军，末将愿率一队人马前去迎敌，定要将唐军杀个片甲不留，以报一箭之仇！”

    田承嗣看了他一眼，摆了摆手：“不急，先打探清楚了再说。”

    他已经在唐军那里吃过好几次亏了，深知不可贸然行事。

    当下己方兵力依旧占据较大优势，唐军竟然还敢主动出城，说不定背后藏着什么阴谋。

    他现在算是摸透了，李亨这人从不做赔本的买卖。

    众将离开后，田承嗣在帐中来回踱步，大脑飞速运转。

    唐军白天刚打了胜仗，此时出城夜袭，应该就是想趁我军新败、士气低落之际，再重挫我军一次。

    不过，自己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夜袭的准备，根本不怕唐军前来扑营。

    自己能想到的，难道唐军想不到吗？很显然，这是不可能的。

    既然如此，唐军为什么还要出城夜袭呢？会不会是故意制造假象，另有图谋？

    “报！”就在田承嗣百思不得其解时，探马来报，“大将军，唐军已经从春明门退回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