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没去过西洲,不知道那个被看作西洲之子的年轻剑修,归真上境的时候,已经过了三十岁。
所以他们不知道,如果周迟的境界和年龄被西洲那些剑宗知道,肯定会被争抢。
哪怕他出身东洲,但天赋已经是罕见的了。
这样的人,早已经不局限于某一洲,而是应该去世间,和其他的天才争锋。
古墨看着云坪上的剑光笑道:“小小一座宝祠宗,终究是挡不住他的剑的。”
……
……
那条在大符之下,显得无比细密的剑光冲天而起,撞向那张大符。
两者在青天之下相撞,顿时便激荡一片,无数气机在这里轰然炸开,朝着四周而去,惊乱流云。
恐怖异常。
大符和剑光接触之处,有无数的气机在这边崩碎,在最细微之处厮杀,凶险万分。
一个寻常的归真境,要是误入此处,只怕就是一瞬间,就容易被绞杀。
那尊神灵手持大符,往下方不断下压,想要将那条剑光完全的破碎,但那条剑光先是如同一般的飞剑那般剑身弯曲,但尚未折断,之后更是又重新绷直。
那张大符中间,已经有了无数个旋涡,在那边吸纳周遭的天地元气,看起来便是为了加重那道大符的威势。
石吏是一个符修,或者说,他并不算一个纯粹的符修,炼符只是他的手段之一,总之这些年,他为了护着自己,花精力写过一张大符,便是如今这一张。
他自问,东洲的任何一个归真修士,都没办法接下来这张符。
这张符之巧妙,让他自己都无比欣赏。
里面不仅有着极大的威势,更是可以在展开的时候,不断吸纳周遭的天地元气,然后完成雷霆一击。
可以说,这张符的威势不仅仅只是一个归真巅峰那么简单。
但此刻看着那条剑光抵住那张大符,石吏到底还说有些慌张,他脸色一变,没有犹豫,便丢出了手里的那把铁扇。
刺啦一声,铁扇自己便在半空裂开,数根扇骨激射而出,速度奇快,就像是一柄柄飞剑。
几乎是同时的撞向周迟。
依着石吏来看,这个时候,周迟的所有心思都在那条剑光上,正是他虚弱的好时机,自己只要重创他,那条剑光自然消散,剑光一散,他自然要输。
想得很好,但却还是低估了周迟,他如果有那么好杀,那么他还是他吗?
周迟握着悬草,没有任何道理的一剑直接将眼前的数根扇骨斩开。
切口极为平整。
即便悬草在这些年的温养下,早就不是一般飞剑,锋利异常。但真想要一剑斩开一个归真巅峰的修士法器,还是不容易。
而如今真正能办成此事,还要得益于周迟的境界。
他这些日子在重云山中,已经悄然破境,来到了归真上境。
哪怕不去说他那本就极强的杀力,哪怕就是个普通的归真上境,也足以在东洲的一流宗门里担任掌律或者宗主了。
更何况他还不是一般的归真上境。
他的体内有整整九座剑气窍穴!
那里面有着无数的剑气,那些剑气被他日复一日的反复淬炼,如今东洲,真没有什么剑修敢和他论剑了。
法器和修士心神相连,那扇骨一碎,石吏的脸色便有些难看,他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,嘴角甚至都溢出了一抹鲜血。
身后的那尊神灵,在此刻也变得有些虚妄起来。
但他还是咬着牙,想要将那张大符压下,做最后一搏。
但很可惜,那条剑光在此刻忽然暴涨,刚刚不过一线之宽,如今已经到了碗口大小,冲着那张大符,便是源源不断的剑气灌入其中!
那张大符中间的那些旋涡,在这个时候,都开始崩塌,无数的天地元气在那边逆乱,四处奔走,这大符已经开始崩碎。
见此,石吏也是很快便做了应对,他驱使着身后的那尊神灵腾出一只手,在空中一扯,掌心便握住一条以天地元气凝结而成的长矛,朝着周迟刺来。
周迟看着这一幕,只是挥动手里的悬草,递出一剑。
他体内的剑气轰鸣不断,无数剑气顺着经脉而出,然后化作一条细微的剑光,朝着前面掠去。
自上而下,一线立于众人眼前。
嗤嗤……
有些声音传到了修士们的耳朵里,修士们来不及多想,便看到那一线剑光对上了那尊神灵。
没有什么声音,他们只看到了那条剑光一掠而过,只一瞬,便深入那神灵之中,而后更是将其切开。
如同切开一座山峰。
那张大符也在此刻轰然一声,开始分崩离析,无数的碎片坠落,在这里造就各色的玄光。
云坪上的景象,显得十分怪异又美艳。
这一幕,看得在场众人都心惊胆战。
“看啊!”
不知道是谁,这会儿忽然大叫了一声。
大家的目光四处找寻,最后才发现,刚刚周迟那一剑,斩开那神灵之后,竟然没有停歇,而是破开云坪而去,朝着远山急掠,最后落在一座山中,直接从中将其斩开,而后才渐渐消散。
修士一击之下,毁去一座山岳,这并不算太让人震惊的事情,只要境界足够,大概都能做到,真正让他们觉得震撼的是,周迟这一剑在斩开那座山之前,先斩开的一座神灵躯体。
这一点,十分重要。
要知道,那一剑只是余威而已。
如果没有那神灵躯体拦在之前,这一剑到底该是何等风光?
人们忍不住多想,只觉得震撼。
“那位石副宗主要输了,只是没想到,他如此多手段,居然没能扛过太久,他不是个归真巅峰吗?”
廊道上,有修士开口,声音里满是疑惑。
“不是他不强,而是那位周掌律,实在是太强了些。”
听着这话,那修士沉默片刻,然后点了点头,“很有道理。”
东洲这几百年来,没有见过这么强的修士,但没见过,不代表着没有。
“我听说西洲那边好像是来了个剑修,要问剑的,有了这位周掌律,这什么问剑,应该不成问题了吧?”
有修士消息灵通,再加上看到了周迟这样的表现,早就笃定这件事没有太大的问题。
“那都是后话了,先看眼前事。”
有修士开口,提醒这一战尚未分出胜负。
……
……
云坪上,神灵崩碎,石吏重伤,他吐出一口鲜血,而后便已经在这里感受到了周迟的杀机,密密麻麻,密不透风。
他张了张口,却不是说的认输,因为他完全可以肯定,到了此时此刻,不管自己说出什么来,对面的周迟是一定要杀人的。
他不会给自己留下半点生还的机会。
所以他只是以心声开口,“大长老,他此刻必然虚弱,以雷霆之势打杀了他,此事可定!”
在廊道上的大长老听着这道心声,面无表情,正在思索得失。
“大长老,不要再犹豫了,依着宗主的性子,今日我们已经做错了很多事情,若是还不杀了他,回到宝祠宗也是大罪!”
石吏拂袖将身侧的一些絮乱剑气扯碎,但与此同时,他也很清楚,自己死在周迟剑下,只是时间问题,所以他必须要找机会活下来,他开口告知大长老,想来也是周迟故意留给他的机会,但他不在意。
大长老可以死在这里,其他宝祠宗的修士也可以死在这里,他身上有什么大罪他也不在意,因为等他离开重云山,他便不打算返回宝祠宗,而是要马上离开东洲,之后世间之大,总有自己的容身之所。
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归真巅峰的修士,即便再也成不了大宗的副宗主掌律之类的人物,但在小宗门里,他自然还能有安逸的生活。
他现在要做的,就是说动大长老出手。
为自己留下一线生机。
“大长老,今日本就是极大的谋划,那重云宗主在帝京已经破境,宗内已然派人去了,这边我们再杀了周迟,此事就定下了,东洲大局,便在今日!”
石吏开口,声音里有着极大的情绪,“大长老,这是宗门最大的一步棋,若错在我们这里,谁也没办法交代!”
之前大长老以宗门逼迫石吏,让他冒死一搏,如今石吏也是以宗门逼迫,要让大长老火中取栗。
宝祠宗内从未有什么真正的感情,说来说去都是利益和算计而已。
大长老终于被说动,他从廊道一跃而出,速度极快,朝着云坪便掠了过去。
数道罡风在此刻而起,恐怖的气机在瞬间便遍布云坪。
观礼的修士们,一瞬间便已经看明白这位大长老的境界,因为他的气息太强了。
“宝祠宗居然来了一个登天境?!”
有修士惊呼起来,但很快便有人跟着说道:“那有什么好奇怪的,宝祠宗本来就应该有登天境。”
重云山有登天境,那么宝祠宗为什么会没有?
这本来是正常的事情。
但不正常的事情则是,在云坪上的较量,本来说好的只是周迟和石吏之间的事情,却没有想到最后那宝祠宗竟然不讲规矩,要破坏这场比试。
“不对,那人不是冲着救石吏去的,而是要杀周掌律!”
有眼尖的修士看出了问题,惊呼起来。
如果那人只是去救下石吏,那么今日的事情,即便宝祠宗是颜面扫地,但也能收场,可谁也没想到,他竟然想做的没有那么简单。
他要杀人,杀的还是前途无量的周迟。
周迟既然早就算到这一幕,自然便不慌张,面对那位宝祠宗大长老,他递出数剑,无数剑光在此刻涌出,不断撞向来人。
宝祠宗大长老一挥袖,一道更为恐怖的气息扑向这边的周迟。
周迟脚尖一点,朝着远处退去,他即便如今已经到了归真上境,但也不是说真能跨过那个境界随意打杀登天修士。
之前甘露府一战,就已经十分费力了,而且还是有白露在身侧的缘故。
石吏得了喘息的机会,看着眼前局势,以心声怒道:“你们还愣着干什么?!”
其余那些宝祠宗修士听着这话,骤然而起,跟着便掠出廊道,朝着周迟袭杀而去。
一时间,这里便乱了。
石台上,古墨微微一笑,仗剑而出,这局面,他之前没想过,现在看到了,倒也不意外。
反正都是那个小子的谋划。
白溪从廊道那边跳了下去,白木真人随即跟随。
孟寅也怪叫一声,冲了下去。
几位峰主,除去林柏之外,都掠了出去。
而林柏则是离开石台,去重新打开护山大阵,既然已经撕破脸,那么他要做的,就是让宝祠宗的修士们一个都走不掉。
重云山大概要开始经历有史以来最乱的一日,但这一日之后,重云山之后大概不是大起就是大落。
再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。
在廊道上看着的那些修士们,这会儿心里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想法,那就是,东洲真要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