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压城欲摧。
慕容府内灯火通明,却照不进人心最深的角落。那株百年海棠枯死之后,整个府邸便笼罩在一股诡异的死寂之中。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,生怕惊动了什么看不见的存在。老太君病倒了,说是夜里听见有人在窗外低语:“该上路了。”而慕容擎天自三日前从兵部归来,便闭门不出,整日焚香祷告,口中念叨着“黑冥王恕罪”。
唯有慕容晚雪,还固执地不肯相信??段凌霄回来了。
她坐在绣房中,手中紧握一枚玉佩,那是当年段家退婚前赠予她的定情信物。如今已被她摩挲得泛出暗红光泽,仿佛浸染过血。
“他不可能活着……零号监狱是死地,进去的人连魂魄都会被磨灭!”她咬牙切齿,声音颤抖,“就算他真出来了,也该先来找我!而不是用这种手段吓唬我!”
话音未落,窗外忽有一阵阴风卷入,烛火骤然熄灭。
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屋檐之上,如同鬼魅。
下一瞬,一张泛黄的纸片飘然落下,正好盖在她手中的玉佩上。
纸上写着一行字:
【你母亲苏婉容,明日午时三刻,暴毙于后花园凉亭。】
落款:送你全家升天者。
“荒唐!”慕容晚雪猛地站起,将纸片撕碎,“这是谁的恶作剧?来人!来人!!”
门外侍卫冲入,却被她挥手喝退。
她强作镇定,可指尖早已冰凉。那一行字,笔迹竟与段凌霄少年时所写一般无二!
更可怕的是,第二天正午,苏婉容真的死在了后花园凉亭里。
她是在品茶时突然七窍流血,面容扭曲成一团,临终前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:“……邪龙。”
尸体送去验尸,大夫查不出任何中毒痕迹,五脏六腑完好,经脉通畅,唯独心脏停止跳动,像是被某种无形之力硬生生捏碎。
全府震动。
而段凌霄,依旧没有现身。
第三日,姬玄德送来第二份情报。
“少主,北荒妖庭最近三个月共接收大秦精壮男子十二万七千余人,全部用于炼制‘阴兵傀儡’。其核心祭坛设在极北苦寒之地的‘葬骨原’,由三大邪王轮流镇守。其中,黑冥王已开始举行‘寄体仪式’,目标正是慕容晚雪。”
段凌霄坐在庭院石凳上,手中把玩着一块漆黑令牌,正是七大恶人师父之一留下的信物??**战神令**。
他轻轻摩挲着上面古老符文,低声喃喃:“五师兄说过,集齐七令,便可开启‘战神殿’,那里藏着父亲留给我的第一道传承。”
他抬头望天,眼中魔血翻涌:“但现在……我等不了那么久了。”
“既然你们要把晚雪献给邪神,那我就提前把她送去见阎罗。”
当夜,暴雨倾盆。
一道黑袍身影踏雨而来,身形如幻,在雷光闪现的一刹那,已越过九重高墙,直入慕容府核心禁地??**锁阴阁**。
此地乃慕容家族秘修之所,传闻中关押着一名被封印百年的女尸,乃是初代家主以亲妹为祭炼成的护族阴灵。但真实用途,却是用来压制慕容晚雪体内天生阴脉反噬。
黑影立于阁顶,掌心燃起一缕幽黑火焰。
“破。”
一声轻语,整座建筑轰然炸裂!
狂风怒卷,阴气冲天,无数冤魂嘶吼着四散奔逃。那具盘坐百年、周身缠绕锁链的女尸猛然睁眼,空洞双目直勾勾盯向来人。
“吾主何在?”女尸发出沙哑低语。
黑影缓缓摘下面罩,露出一张冷峻如刀削的脸庞。
“你等了一百年,等的不是旧主,而是新王。”段凌霄淡淡道,“从今日起,我不再是段家弃子,也不再是冠军侯。我是魔王之子,是你真正的主人。”
女尸浑身一震,随即伏地叩首,额头触地,发出沉闷响声。
“恭迎……邪龙归位!”
整座锁阴阁崩塌,化为废墟。
而在千里之外的葬骨原,黑冥王正在举行最后一道献祭仪式。
祭坛中央,摆放着一具水晶棺椁,里面躺着一名白衣女子,眉眼清丽,正是慕容晚雪的替身傀儡??这是她为逃避厄运,请术士炼制的命魂分身。
黑冥王披着漆黑长袍,头戴骷髅冠冕,双手高举,口中吟唱古老咒言。
“以纯阴之体为引,借天地怨气为桥,恭请吾神降临人间!”
刹那间,天地变色,风雪蔽日。
一道巨大裂缝出现在虚空之中,腥臭血雾从中涌出,伴随着万千哀嚎。
就在此时,一道金铁交鸣之声响彻云霄!
“铛??!!!”
一柄断剑从天而降,贯穿祭坛中央,剑身上刻着四个古字:
**逆命弑神**
紧接着,一个声音悠悠响起,仿佛来自九幽黄泉:
“黑冥王,你的神还没来,先送你上路吧。”
话音未落,那柄断剑猛然爆发出刺目金光,化作一道剑轮横扫八方!所过之处,邪兵尽碎,死士化灰,连空间都被切割出裂痕!
黑冥王怒吼一声,挥袖祭出一面骨盾,却被剑轮瞬间击穿,胸口留下碗口大的窟窿!
他踉跄后退,惊恐万分:“这……这是战神诀?!怎么可能?!那功法不是早已失传了吗?!”
虚空中,段凌霄缓步走出,周身缭绕着黑色魔焰,脚下每一步都踏出龙形虚影。
他冷冷俯视着垂死挣扎的黑冥王,语气平静得可怕:
“你说对了,战神诀确实失传了。但它没失传在我手里,而是……我爹传给七个恶人师父,再由他们传给了我。”
“现在,我要用这门功法,斩尽天下伪神。”
说罢,他抬手一抓,断剑回旋,直取黑冥王头颅!
“不??!!!”黑冥王疯狂咆哮,“吾神必降!你会遭到永世诅咒!!”
“咔嚓。”
头颅落地,血柱冲天。
祭坛崩毁,裂缝闭合,血雾消散。
段凌霄站在废墟中央,望着北方尽头那座巍峨宫殿??**北荒圣殿**。
他知道,真正的敌人还在那里。
但他并不急。
因为他已经拿到了第一条线索:**七大恶人师父中的老大,曾是北荒三大邪王之一,后来叛逃,隐居东海孤岛。**
只要找到他,就能拿到第二枚信物。
雨停了。
京城慕容府,一片缟素。
苏婉容尸骨未寒,老太君又突发心疾去世。两具棺材并排停放在灵堂,纸钱漫天飞舞,哭声凄厉。
唯有慕容晚雪跪在灵前,面无表情。
她不再做梦了。
因为她知道,段凌霄已经来了。
而且,他会一个一个,把所有人送走。
“小姐,外面……有人送来一口箱子。”一名仆人战战兢兢地走进来说。
“放那儿。”慕容晚雪冷冷道。
箱子不大,通体乌木,没有任何标记。
但她刚靠近,就闻到一股浓烈血腥味。
她犹豫片刻,终究还是打开了。
箱子里,是一颗干瘪的人头,双眼被挖去,嘴巴缝着红线,脖子处贴着一张符纸,写着:
【你父亲,下一个。】
正是兵部尚书慕容擎天的心腹死士??负责运送奴隶至北荒的总管赵无涯!
此人三天前失踪,没想到竟是被段凌霄截杀,并带回京城示众!
“啊??!!!”慕容晚雪终于崩溃,尖叫着往后猛退,“你疯了吗?他是朝廷命官!你敢杀他?!”
没人回答她。
只有风穿过灵堂,吹动纸钱,像极了送葬的队伍。
与此同时,魔仙酒馆总部。
尹翠桃收到最新密报,嘴角扬起一抹冷笑:“段凌霄一人独闯葬骨原,斩杀黑冥王,毁其祭坛,救下十万怨魂,现已将其超度送往轮回井。”
她将情报放入火盆烧毁,轻声道:“这小子……越来越像他爹了。”
她转身走入密室,推开一道暗门,里面供奉着七尊雕像,每一尊都形态各异,气息骇人。
她在第一尊雕像前停下脚步,恭敬行礼:“战神大人,您当年答应段青山的事,恐怕要应验了。那个孩子,已经开始动用‘庇护令’了。”
雕像无言,唯有眼中闪过一丝微弱金光。
……
一个月后,东海孤岛。
狂浪拍岸,礁石林立。
一座破败庙宇伫立悬崖之巅,门前挂着一副对联:
**左手屠龙斩邪祟,右手酿酒醉春秋。**
庙中无人,只有一坛老酒摆在案上,坛身刻着三个字:**忘忧酿**。
段凌霄踏浪而来,衣袂翻飞。
他推门而入,看见一个白发老者背对着他,正在煮鱼。
“你来了。”老者头也不回,声音沙哑,“比我想象中早了些。”
“师父。”段凌霄单膝跪地,双手捧上战神令,“弟子段凌霄,拜见大师伯。”
老者终于转过身,脸上布满刀疤,右眼缺失,左眼却亮如星辰。
他盯着段凌霄看了许久,忽然咧嘴一笑:“不错,有你爹的狠劲,也有你娘的韧劲。难怪能活下来。”
他拿起酒坛,倒了一碗,递过去:“喝吗?这是我藏了三十年的酒,本想等你爹回来再开。”
段凌霄接过,一饮而尽。
酒入喉,如火烧肺,却又在瞬间化作暖流,滋润全身经脉。
“好酒。”他说。
“更好听的是你的计划。”老者放下碗,目光锐利,“你想让我帮你对付慕容擎天?”
“不止。”段凌霄摇头,“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全家升天,然后再亲手把他送上黄泉路。”
老者沉默片刻,忽然大笑:“哈哈哈!好!这才配做我战神门徒的后代!”
他起身,从墙上取下一柄锈迹斑斑的长枪,扔给段凌霄。
“拿着,这是当年你爹打败我的兵器??**破军**。它认主,若你不配,碰它即断。”
段凌霄伸手握住。
枪身嗡鸣,锈迹脱落,露出内里森然寒光!
“它没断。”老者点头,“说明你够格。”
他取出一枚青铜戒指,递过去:“这是第一枚信物,也是通往战神殿的钥匙之一。记住,剩下的六个,分别在其他六位师叔手中。但他们不会轻易给你,除非你能通过各自的考验。”
段凌霄郑重接过,收入怀中。
“多谢大师伯成全。”
“不必谢我。”老者摆手,“我只是履行当年对你爹的承诺。况且……”他望向远方海平线,眼神深远,“我也想看看,这一代的邪龙,能否真正撕裂苍穹。”
三日后,龙都震动。
兵部尚书慕容擎天在朝会上突然暴毙,死状极惨:全身血液倒流,从七窍喷出,最后凝结成四个血字悬浮半空:
**全家升天**
皇帝震怒,下令封锁消息,严禁传播。
可就在当晚,皇宫上空浮现巨大异象??一条黑龙盘踞云端,双目如炬,口中衔着一口金色巨钟,钟身铭文闪烁:
【段氏昭雪,仇者皆亡。】
钟声一响,百官失色,万民跪拜。
而在这场风暴中心,慕容晚雪终于疯了。
她抱着父母牌位,在废墟般的府邸中游荡,嘴里不停呢喃:“我没害他……我没害他……是他先负我的……是他先负我的……”
直到某一天清晨,有人发现她吊死在当年那棵枯海棠树下,舌头伸出,双眼凸出,手中仍紧紧攥着那枚早已碎裂的玉佩。
段凌霄站在城外高山之巅,遥望京城方向,神色漠然。
“第一个任务完成了。”
他抬起右手,掌心浮现出七团不同颜色的光芒,代表七枚信物即将齐聚。
“接下来,是北荒圣殿,是七大恶人师父的其余线索,是父亲的秘密,是魔王血脉的真正源头……”
“还有那些躲在暗处、觊觎我段家血脉的人。”
他转身离去,黑袍猎猎,身后留下一行脚印,每一个都隐隐泛出血色龙纹。
风起云涌,乱世将至。
而他,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囚龙。
他是破狱而出的邪龙,是执掌生死的阎罗,是注定要颠覆这个世界的??
**段凌霄。**