零洞洞看着李莲花非但没有露出惊喜,反而像是陷入某种巨大的震动和沉默中,整个统都快钻牛角尖里去了。
【“不应该呀!我们把他哥哥送回来了,费了这么大功夫,他怎么反而……自闭了呢?”】
扶月努努嘴。还能是为什么?他那么聪明,肯定察觉出不对劲了。
李相显一出现,许多被岁月尘封的、刻意掩盖的,甚至令人痛苦的真相,就再也无处遁形,被赤裸裸地摊开在了阳光之下。
只要一想到自己曾有一个那么疼爱他的哥哥,用生命换他一线生机,而自己却将他彻底遗忘,无忧无虑地过了这么多年——李莲花这种心思极重的人,如何承受得住这份迟来的、沉甸甸的愧疚与哀恸?
更何况,一个去世十多年的人突然“死而复生”,这本身就已违背常伦。李莲花自己就是神医,他比谁都清楚“人死不能复生”是天理。那眼前这一切,又算什么?
“扶月究竟是什么人”这个问题,他已问不出口,答案似乎已不再重要。
无数念头在他心中百转千回,最终汇聚成一个更让他心惊的猜想:那……师兄呢?
师兄单孤刀……是不是也可以……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猛地掐断。
不,师兄……不可以。
因为也许,师兄他……根本就没死。
哥哥的玉佩在单孤刀手里,封磐要找的是南胤后人那如今势力庞大的万圣道,真正效忠的……又会是谁?
扶月一脸认真地说道:“那是自然,你一直在找的人若是真死了,如今站在你面前的,就不会是李相显,而是他了。”
李莲花下意识地看向身旁仍是少年模样的哥哥,喉间一阵酸涩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他声音低哑,带着难以掩饰的颓然。他这一生,当真活成了一个荒唐的笑话。
“相夷……”李相显望着弟弟痛苦的模样,心仿佛被狠狠揪住,只恨不能替他承受半分。他从未想过,自己离开后的这些年,弟弟竟背负了如此多的苦难。
“阿花,是哥哥不好,”李相显眼中满是痛惜与愧疚,“当年是哥哥昏了头,不该把咱们家的玉佩给了他……他不过是乞丐堆里的一个孩子,是我糊涂。”
可哪里是真的糊涂?那时的李相显已濒临死亡,他别无选择,只能将年幼的弟弟托付给单孤刀——那是绝望中唯一的、渺茫的希望。
“他现在一定躲在万圣道看我的笑话吧。”李莲花声音低沉,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少年模样的李相显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臂,语气沉稳:“阿花,别冲动。咱们听妹妹的。”他眼神清亮,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更有分量,“不要盲目报复。要报复,就得有预谋地报复、有手段地报复、有层次地报复……”
扶月在旁边赞同地连连点头。那可不,李相显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的哥哥,这脑子转得库库的,一点不笨!
小伙子,很有前途。
她可还记得这少年刚“醒”来时,睁开眼第一句喊的是“相夷……”。第二句才茫然地问:“我不是死了吗?”
可见他是真把弟弟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。
李相显去世时还是个半大少年,遗骨也就那么大,因此即便被扶月用术法重塑,也仍是当年清瘦稚嫩的模样。而如今的李相夷早已长大,眉宇间甚至带上了属于成熟男子的沧桑。
他蹲下身,与哥哥平视,然后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对方,声音哽咽:“哥,谢谢你……”
眼前这一幕仿佛时光错位——年纪更小的是哥哥,年长的却是弟弟。哥哥的容颜被永远定格在了逝去的年华里,而弟弟却仍在不断老去。
“想多了,”扶月在一边冷不丁补刀,“他要是再不配合治疗,他的生命也很快就要定格了。”
李相显一听顿时急了,抬手就给了李莲花一个暴栗:“阿花!怎么回事!‘讳疾忌医’这种事,是你一个‘神医’该做的吗?!”
他立刻扭头看向扶月,语气坚定:“阿崽你放心治!他敢不听话,有我管着!”
从某种意义上说,李相显将“长兄如父”这四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。
李莲花不是不想反驳,可一边是失而复得的亲哥哥,一边是来历神秘却一心护着他的“金妹妹”。想他李莲花纵横江湖多年,竟也有这般被管得服服帖帖的一天。
然而,这种被人牢牢牵挂、紧紧约束的感觉……竟透着一种陌生的甜。
“阿崽都跟我说了,你中了碧茶之毒。”李相显苦口婆心,语气里满是担忧,“咱们得乖乖治病,早日好起来。”
李莲花揉着刚被敲过的脑袋,眼神却异常坚定,缓缓摇了摇头。
“不行。”他绝不能用一个孩子的命来换自己的命。无论她多么特别,终究只是个三岁的孩子,他怎能利用她的纯真和善良?
“哥,你知道阿崽是用什么来抑制我体内的碧茶之毒的吗?”他声音低沉,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,“是她的血。若想彻底根除……”
他的话没有说完,但李相显已然明白。
少年脸上的急切和关切瞬间凝固,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“喂,我说,你们俩不会真以为我要一直用自己的血养着他吧?”扶月在一旁听得直嘟嘴,忍不住插话,“两个笨猪!”
她小声嘀咕着,语气里带着点小傲娇:“要不是李莲花你做饭手艺好,我才懒得管你呢。”
所以说,有门好手艺,比什么都强。
“我最近刚得了点好东西,”她说着,眼睛亮晶晶的,似乎很是得意,“保准药到命除……啊呸!是药到病除!”
她赶紧捂住嘴,眨了眨眼,重新郑重地说:“就是过程可能会特别特别痛苦——你敢不敢试一试?”
“万古长春丹”——名字听着倒是温柔缱绻,可解毒的过程却绝谈不上舒适,简直就像那买家秀和卖家秀,差距大得离谱。
积分刚一凑够,扶月就立马把它买了下来。
她抽空去“教训”了几个不长眼的,顺手造了个“白骨精”哥哥,然后乖乖等着李莲花回家。
此刻这丹药还热乎着呢,就等着派上用场。
“阿花……”李相显紧紧盯着弟弟,眼神里满是关切与催促。
李莲花到了这时候竟还有心思想别的——他到底要听多少遍,才能习惯哥哥这么叫他?阿崽这小老师,到底都教了些什么……
“你付出了什么代价?”李莲花没有立刻答应,反而认真地问。
碧茶之毒是天下奇毒,十年来无人能解,他绝不信这丹药能轻易得来。
“代价?要养我一辈子算不算?”扶月眼睛一转,理直气壮地开始算账,“我救了你,你就得给我做一辈子的饭!朝九晚六,逢年过节也不准休息——因为我心情好会吃得更多!之后可以给你调休,怎么样,很人性化吧?”
李莲花被她逗得无奈一笑:“阿崽……”
扶月这才稍稍收敛了玩笑的神色,小声嘟囔道:“其实没有别的代价啦……就是,我好像突然变得好穷啊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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