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北,淮河沿岸,昔日肆虐的洪水已然退去,留下的是一片满目疮痍却又孕育着新生希望的土地,浑浊的泥浆覆盖了广阔的田野,倒塌的房屋如同孩童散落的积木,扭曲的树木枝干上挂满了水草和杂物,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天灾的暴虐。
在这片巨大的废墟之上,一面面赤色的红旗迎风招展,数以万计的红营官兵与当地百姓混杂在一起,几乎分不清彼此,他们或用铁锹、镐头清理着厚厚的淤泥,疏通着堵塞的沟渠;或用肩挑手抬,将砖石木料运送到需要重建的房基;或喊着震天的号子,合力扶正被冲歪的树木,加固着残存的堤坝,号子声、工具的碰撞声、互相提醒的呼喊声,以及远处重建工地上传来的夯土声,交织成一曲昂扬奋进、人定胜天的雄浑乐章。
侯俊铖和郁平林、牛德东并肩走在正在修补的沿河大堤上,郁平林指着堤下忙碌的人群,感慨道:“不容易啊!若非军民同心一致奋斗,这场洪灾怎会这么快过去?老应的报告说,河南那边遭灾的百姓多达几十万人,据说白莲教的总坛都给冲了,还死了个香主,江北人丁远多于河南黄河沿线,若是没有我们红营、没有这些勇敢的军民百姓,还不知要死多少人…….”
侯俊铖目光扫过那些挥汗如雨的军民,微微颔首,沉声道:“天灾无情,但只要我们团结一致,把军民百姓们组织起来、力量发挥出来,就一定是人定胜天!如今这场洪灾过去,接下来就该按照靳顾问的计划推动大规模的治水工程了,终有一天,我们一定能把这条黄河治服的。”
侯俊铖顿了顿,目光扫向北方,眼中涌出一丝忧虑:“灾后的清理和重建,还有之后的大规模治河工程,我们按部就班就行了,这场洪灾,我们已经是做了所有力所能及的,尽量将损失和伤亡控制在最小,而北方……清廷中枢失能、白莲教缺乏像靳顾问这样的技术官僚,第一次面对规模如此之大的洪灾,完全没有救灾经验和准备,造成大量的伤亡和财产损失,这……反倒是使得北方的形势更加复杂了。”
“我也看了老应的报告,一方面,我们的根据地带领百姓们自救,确实获得了许多百姓们的支持,我们在北方的根据地可以借此迎来一波大的发展,但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覆盖整个黄河流域的北方诸省,主导救灾的,依旧还是白莲教。”
“白莲教本来就是靠着拉拢蛊惑底层贫困百姓起家的,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,几十万灾民百姓,他们或许没法一一妥善安置,但只要摆出救灾的架势来,就能收获民心!他们必然会更加受到教民的爱戴,统治更牢固,而且灾情波及各省,灾民又大量涌去直隶京师求活,白莲教的势力就必然借着这股势头迅猛发展!”
“清廷和白莲教的斗争,必然会因此而加剧,但我预测,最终还是白莲教会占上风,地方上的官绅和地方官,他们也一定会发觉这此消彼长和清廷中枢失能的情况,恐怕也会有一大波人倒向白莲教,白莲教也就能借此构建起向一个真正的政权乃至国家转型的基础…….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正规化,政治体制、组织体系,都将走向正规化…….而我们短期内是没有向北方大动干戈的能力和意图的,老应他们……可就愈发的困难了。”
“天灾人祸的,这些事也没法预料,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……”牛德东在一旁接话,出言安抚道:“北边沉下去、南边抬起来,说个好消息,我刚刚接到时委员的报告,舟山那边,尘埃落定了。”
侯俊铖和郁平林都是双目一亮,一齐看了过来,牛德东从怀里摸出一封报告递给两人:“我们拿下福建沿海州府、驱逐郑家的战报传到东南,舟山群岛上盘踞的红毛番,或许是慑于我军兵威,加上我们严密的封锁,岛上缺食少水,之前侵犯江浙沿海负伤的红毛番也缺少药物医治,以至于疫病也开始蔓延,他们实在是支持不住,丢弃了许多带不走的物资和损坏的战船,放弃舟山,狼狈的向着台湾方向逃跑了。”
“岛上那些象征性驻扎的清军兵马,见红毛番逃跑,他们也立刻脚底抹油,逃去了山东,我们的部队,在舟山渔民的引导下,乘着小船渔船上了舟山,没有遭到任何抵抗,兵不血刃便光复了舟山群岛,如今福建沿海已经落入我们手中,舟山群岛也已经被咱们收复,敌人的船队没有了立足补给之地,江浙沿海,便彻底的安全了!”
“干得好啊!”郁平林顿时兴奋了起来,哈哈笑道:“郑家和红毛番仗着水师之利来去如风,还想着如同当年对付清廷那般对付咱们,如今是撞了个头破血流,终于是认清楚现实了,当初好好跟他们说说不听,非要挨一顿揍!”
“人民,还是要靠群众百姓们的支持,我们才能所向无敌!”侯俊铖微笑着总结道:“清廷没有群众百姓的支持,即便是迁界禁海也依然是处处漏洞,而我们有群众百姓的支持,不用迁界禁海,也能将这沿海化为密不透风的铁壁!”
“如今最尴尬的,就是那正在宁波和小顾先生谈判的红毛番使者了…….”牛德东微笑着继续说道:“那些家伙,一直拿着归还舟山之事做筹码,却没想到他们的兵和他们不是一条心,扔下他们自己跑了,那些红毛番也是大为惊诧,态度立马就软化了下来。”
“这些外番,也不是铁板一块的,郑家那边也是抛下自己同袍跑了,海盗习气、一丘之貉!”郁平林哈哈一笑,眼珠一转,饶有兴趣地问道:“他们没了水师在背后撑腰,舟山这个筹码也没了,想来也该认清现实了,也该让步了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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